*上一章结尾改了一点，筒子们有兴趣的可以回去撇达一眼。

*用了非常恶俗的桥段，并克制自己不要去深究其合理性。

*港真这一章感觉写的好啰嗦，大家继续凑活看。

    叶修到家的时候是下午。

    北京的冬天可不比其他地方，十一月底已经冷得相当扎实，可他一进了家里的院子，还是不出意外的看见叶秋站在院子里等着他，整个人包的跟个粽子似的，一看见他就跑过来绕着他转了两圈，而后相当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你也就回家才肯穿的人模狗样点儿。”

    叶修懒散散的笑了笑，问，“还行吧？”他其实平时也不邋遢，只是因为性格原因，像捯饬衣服这种麻烦的事儿基本能免则免了，穿的也就随便点儿；但只要回家，他总会稍微收拾收拾——毕竟家里两个老的都是国家高级干部，另一个小的是公司高级干部，他也总得拿出点儿高干子弟的觉悟来；尤其这次还是回来放雷的，怎么着也得在第一眼儿印象上先扳回几分。

    叶秋看了看他身上剪裁得体的黑色长款风衣和内里同样深色调的休闲西装，又堂而皇之翻了个白眼，“衣冠禽兽。”他一直都不想承认他这个平日里总漫不经心晃晃悠悠的烟枪哥哥一旦整理整理其实看起来相当唬人，嗯，尤其是相当唬小姑娘；还戴条Burberry的围巾，真骚包。

    “我说你这一句话可不光骂了我一人啊。”叶修耸肩。

    “滚滚滚。”叶秋边骂便和他一起往里走，“这不逢年过节的，你回来干嘛？”

    “你哥这不是想你了嘛。”

    “别装。”

    “叶总经理，对你哥有点感情行不行。”叶修叹气，“爸妈都在？”

    “妈在家，”叶秋道，“爸估计晚饭时候回来吧。他有个老战友要出国，下午临时送人去了。”

    “那敢情好，”叶修一听就笑了，“他不在我跟妈汇报也方便。”

    “你到底犯什么事儿了！”叶秋一听登时伸手去拽他围巾。

    “别拽别拽！”叶修拍他手背。

    “你是不是看上了什么不好惹的人想潜规则人家了，或者得罪了你们圈里的龙头大哥之类的。就你这张破嘴。”叶秋不客气道。

    叶修听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是写歌的不是混社会的。不是让你控制一下脑洞么叶总。”他停了两秒，“不过我确实看上了一人，但是没潜规则，就是正常谈恋爱。”

    “那你回来……”叶秋接茬没接完就突然停顿，跟着瞪大了眼睛更大力的拽住了叶修的围巾，“混账哥哥你谈恋爱了？！？！”

    叶修被他震得抬手捂耳朵，“哥不能谈恋爱啊？”

    “不是我前一阵给你转达爸妈旨意的时候你还信誓旦旦的说你光棍打算孤独终老！这才过了几天？什么样人啊？多大啊？你们什么时候搞上的啊？”

    “你这放炮似的我先答哪个啊，”叶修被叶秋拽着围巾，抬手冲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站在宅子门口，面带微笑看着两个儿子扯作一团的叶妈妈挥了挥，“妈，别看戏了，江湖救急。”

    “快进来吧。外头冷。”叶妈妈笑着点头。

    “叶秋这都三十了，还是这么不稳当啊。”叶修终于从弟弟手里解救下了自己的围巾，上前轻轻拥抱了一下叶妈妈，“需要继续教育啊妈。”

    靠的咧。混账哥哥永远是混账哥哥。

    三人进了地暖充足的大宅，在客厅坐定，阿姨又来给添了茶。叶妈妈端起茶杯，另一只手轻轻把烟灰缸往叶修面前推了推，“想抽就抽一支。”

    叶妈妈是典型的高知女性，从外国语大学开始一路往上最后进了外交部，一直是才貌双全的好典范。她年轻时候就相当清秀温婉，气质绝佳，现在上了些年纪，行为举止却是经年不变的优雅得体，连眼角的细细皱纹里都是岁月沉淀后的大气从容，是那种一看就让人非常舒服的长辈类型。

    “妈你就惯着哥哥。”叶秋坐在叶修旁边，不满的扒了个桔子。

    叶修笑，“不抽了吧。”

    “在外面过得还好吧？”

    “嗯，挺好的，有吃有喝的，工作也挺好的。”

    “你前一阵发的新曲子我和你爸都听了，我觉得很好，和你之前的风格不太一样，但是听来非常轻松。”叶妈妈抿唇笑，“当时我听着就觉得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叶修跟着笑，没吱声；叶秋坐在一边儿看着自己哥哥嘴角挂起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有点小嘚瑟的弧度，忍不住直挑眉毛，“妈呀哥你瞅瞅你那臊眉耷眼的德行……”

    “谈恋爱了？”叶妈妈跟着直入话题。

    “嗯。”叶修点头。

    叶妈妈喝了一口茶，很是满意的微笑着点点头，“你也该谈恋爱了，转过年来没几个月就三十了。音乐重要，生活同样重要。”她顿了顿，“不过……仅仅是谈个恋爱应该还不足以让你这么郑重其事的跑回家里来汇报吧，还单独汇报。依照你以前的作风……看来这个恋爱对象很不一般？”

    “知我者，莫若妈。”叶修跟着拿了个桔子扒开，送到母亲手里，“再说了，我这不是挺长时间没见你了嘛，回来看看你也。”

    叶妈妈拿着桔子，“那说吧，怎么个不一般法？”

    “嗯……性别很不一般。”叶修想了想。

    叶妈妈和坐在一边儿悄没声吃桔子的叶秋同时愣了一下，转头看他，而后非常清晰的听见他更深入的对刚才那句话做了解释，“我的恋爱对象是个男的。”

    啪。嗤。

    叶妈妈手里的桔子相当戏剧性的滚落到了地上，叶秋更过分：他直接把手里的桔子瓣捏了个对穿，黏糊糊的桔子水呲了一裤子。

    叶修抬手挠了挠头，神情还是有点懒懒的，先给母亲把桔子捡了起来，又抽了抽纸塞到弟弟手里，“照你俩这个反应，我爸要是知道估计就直接拍桌子了。”

    “拍桌子？！”叶秋反应过来率先炸了，“他掏枪崩了你都有可能好不好！哥你是疯了吧你！”

    “依照法律规定他就算是军区副司令也不能随身带枪吧。”叶修嘴上还是调侃，却在说完后淡淡的叹了口气，又抽了几张纸过去给他擦了擦手和裤子。

    “哥！”叶秋是真急了，嘴上又开始跟放炮似的前言不搭后语，“以你的条件找个什么样的姑娘不行啊你找个男的！这在咱国家那是被人戳脊梁骨的事儿啊！你没看前一阵他们网上骂的多难听！好吧就算这事儿在你们音乐圈里很常见，但社会还是会觉得这是变态啊！哥你是开玩笑吗？你是开玩笑吧其实？”

    “叶秋。”叶修伸手把弟弟拉坐下，脸上神情不似刚才那么懒散，眼睛里带了点抱歉，但更多的是隐隐的坚定，“我不是开玩笑。”

    “疯了疯了……哥你真是疯了……我的天你简直是不想活了，尤其你在咱家弄这么一出，你是真不想活了啊……”叶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从刚才就一直不做声的叶妈妈拦住，“小秋，你先喝口水。”她给叶秋和叶修的杯子里都续了点水，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声音也跟着有点抖，神情是讶异的，但好在并无失控也无嫌恶，“小修，你也喝口水。”

    她其实不太叫叶修的小名。

    对两个儿子，她当然是一视同仁，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哪有不疼爱的道理；然她这两个儿子虽然是双胞胎，性格却并不相像——叶秋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相对听话些，存了作的心但多半都不会真干，更多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的。叶修就不一样，从小就很独立，心里有一套自己的想法，认准了的事儿几乎没有回头的时候。他倒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熊，他是有点吊儿郎当的叛逆，夸他也不见得多高兴，骂他打他他也不顶嘴，只是没正经的应付，自己过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大事儿不会惹，但也绝算不上乖巧的好孩子。

    叶妈妈是相当开明的脾气，对待两个孩子，她并未套用相同的教育方式，相比一直待在身边的叶秋，她对叶修的宠溺相对要少一些，而是更倾向于放养：听取他的决定并尊重他的决定，只在关键时刻给予中肯的建议和适当的帮助。

    叶爸爸就不行了。他是军人，对大儿子这种慵懒随意又带点痞气的性格非常看不惯，三天两头在家里吵吵；后来叶修不声不响的为了学音乐离家出走，爷儿俩的关系更是跌入冰点，全靠叶妈妈和叶秋夹在中间给调停，再加上之后叶修到底混出了名堂，父子俩才缓和了不少。

    这一次这事儿要是被他爸知道，又要大战一场了。

    叶妈妈看着两个儿子同时端起杯子喝了水，一个皱着眉头满脸的如临大敌，另一个神色如常平静的吹了吹杯面上的茶沫，倒好像叶秋才是闯了祸的那个。她放下茶壶，叹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修跟着放下杯子，“哎妈你看照片吗？”他说着站起来去大衣口袋里掏了钱包，过来打开从里头抽了张照片出来，“前几天出去玩儿照的，我顺手洗了一张。”

    叶妈妈对自己儿子居然在钱包里放照片这事儿颇有些没想到，接过照片端详片刻，“看着年龄不大啊。”

    “比我小四岁吧。”

    “哪里人啊？家里是干什么的？”

    “S市人，家里好像都是做音乐的，我没仔细问过。”

    “长得挺好的，看着倒像个老实孩子。人怎么样啊？”

    “就挺老实的。”叶修说，“不大爱说话。”

    “妈！你还真跟他讨论起来了！这是一男的！男的！”叶秋在旁忍无可忍。

    “你冷静点儿……”叶修伸手去摸他脑袋，力道里带着从小哄弟弟惯用的安抚，有效平息了叶秋的不淡定，“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儿让我怎么冷静……一想到爸爸知道了之后的样子我就害怕。”

    “你怕什么。就算他知道了，挨揍的又不是你。”叶修笑了笑。

    你是我同卵双胞胎哥哎！揍你我还疼呢！

    叶秋不吱声了，叶妈妈又看了看手里的照片才将它递了回来，胳膊垫在沙发扶手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转过来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忧，“你都想好了？”

    “嗯，想好了。”叶修也收起了嬉皮笑脸，很是郑重其事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个答案是必然的。”叶妈妈克制不住，无能为力的叹气，“你啊，一直都很有自己的想法，退学也好，学音乐也好，离开北京也好，哪个决定你爸同意？可你也都坚持下来了。我还记得当时你为了学琴离家出走被你爸逮回来一顿暴打。他也是老思想，觉得那个圈子乌七八糟，干这个都是不务正业瞎搞胡搞，打你也没留力；可你也不哭，也不松嘴，倔牛似的，还真把你爸吓到了。他那天晚上跟我说很后悔小时候让你学钢琴，他就想让你陶冶陶冶情操，没想到你还真把它当个事儿了。”

    “不学我也会干这行的。”叶修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你是我儿子，你的脾气我怎么会不了解。”叶妈妈看了看自家大儿子——与二儿子几无二致的英俊轮廓，舒展的眉眼笔触却更慵懒随性，脸上的神情坦然从容，与自己对视的眼睛里，有坚定，有自信，有温柔，也有经历了独自在外多年摸爬滚打却依然不曾消减半分的纯粹，偏就没有半点犹豫不决。

    我这么好的儿子，怎么会喜欢男人呢。叶妈妈这样想着，继续说，“然后你跟他立军令状，几年要打出什么名声来，你爸开始真是没当回事儿，可你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今天。你看他现在也还是很不愿意让你干这行，但也再没说过你，因为他也知道，你是真喜欢这个，真心想干好这个。说到底，你虽然老跟他没正经，但答应他的事儿，却是一件也没食言过。”

    叶修听着，很温柔的笑了笑。

    “其实这个事儿你并没有一定要回来告诉我的必要。你不在我们俩身边儿，天高皇帝远的，就你这张嘴，混来混去至少也能瞒上几年；可你还是亲自跑回来说了，可见你对这段关系非常重视，或许也已经打好了要跟他过一辈子的谱了，对吧。”叶妈妈说，“这个事儿，我不支持，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这一路将非常辛苦，什么保障都没有，我怕那个孩子坚持不下来。”

    “妈就不怕我先撂挑子啊？”叶修拿茶壶给母亲添了水。

    “说句诛心的话，你若是先撂挑子，我反而觉得庆幸，但你不会。”叶妈妈摇摇头，“但是，我也不会强烈的反对你。”

    “妈！”叶秋在侧不解的叫了一声。

    叶妈妈拍了拍他的膝盖，又将手放在了叶修膝盖上，“我看得出来，你跟他在一块应该挺开心的，这从你的音乐里也听得出来。我们做父母的其实很难，又想让孩子高兴又想让孩子成才，但比了比，还是你们过得顺心更重要，所以我愿意尊重你的决定，尽管我不支持。你们都长大了，是非黑白也好，高峰低谷也好，该懂的也都懂了，该经历的也都多少经历了一些，人生终归是你们自己的，到头来也要你们自己一步步走到底的，我们老的，管你们能管到几时呢。”

    叶修垂下眼，轻轻伸手摸了摸叶妈妈手背上的细纹，抬头低声道：“谢谢妈。”

    叶妈妈又何尝不愁绪满腹，只能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只希望你到最后都对你今天的决定不后悔就好。”

    叶秋坐在一边儿直瞪眼，“爸知道了绝对会打死你。”

    “我本来也没打算现在告诉他。”叶修说，“你跟妈先帮我保守秘密呗。”

    “切我什么都不知道保守什么！”叶秋不快道。叶妈妈在一边儿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先别跟你爸说了，他那个脾气，肯定弄得一发不可收拾。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先好好吃顿饭吧。”

    “我已经知道了。”突然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沙发上的三人闻声回头，只见叶爸爸手里端着一个木头盒子，站在离他们三人不远处通往二楼的楼梯下头——那里有一扇不常用的暗门，连接着小储藏室和后院。

    他已经快六十岁了，却仍是满身的军旅气，样貌英挺，腰杆笔直，眼睛又深又黑，鹰眼一样锐利的盯着叶修不放。叶妈妈一看他这神情就知道事情不好：老头子前几天就一直嚷嚷着要找一盒不知道扔在储藏室什么地方的一盒毛主席像章，他中午出去的时候，叶妈妈也没多想，谁想到他偏偏今天回来的时候去找，还偏偏今天找完了直接顺着储藏室这扇实在不常用的门进来呢。

    叶秋“腾”的站了起来，“爸！”叶修也愣了一下，但却并不慌张，放下杯子跟着站起来，“爸。”

    叶爸爸面色阴沉，一语不发的走过来把手里的盒子放在茶几上，端起杯子喝了一杯水，然后一把把杯子掷在了地上，冲叶修怒喝一声，“混账！”

    他这一系列动作突然且一气呵成，着实吓了叶妈妈和叶秋一大跳，不约而同的出言相劝，

    “老叶你冷静点。”

    “爸爸爸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叶修和叶爸爸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一地的碎瓷片，二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哥你可千万别找死啊赶紧圆过去啊！

    叶秋正在心里祈祷就听叶修神情从容的开口扔炸弹，口气平静，“我确实在谈恋爱，跟一男的。”